圣诞节

圣诞节

好多年没有在圣诞节期间轮在医院上班。因为我们诊所的另一内科医师是犹太人，在意过新年，不在乎圣诞节，总是轮到他圣诞值班。今年不知为什么排我值班，反正哪里也不能走动，正好安心上班。

疫情无论多么猖狂，圣诞节还是要过。好像四邻街坊的圣诞妆扮不逊往年。 据报道，今年的圣诞树卖到脱销，圣诞灯饰等相关物品热销，好于平常年份，分析认为是因为今年人们居家多，又没有别的事情干，只好在装饰圣诞树上花时间精力和金钱。

医院里的护士站也打扮得漂漂亮亮。不过，图中那个圣诞老人却是奇奇怪怪的。见过的圣诞老人，就像我们的CEO 每年在诊所的圣诞晚会上妆扮的那样,  都是胖呼呼乐呵呵的白胡子老头，而这个面庞削瘦，目光惊惧，就像在哪里见过的新冠病人，莫非化妆的就是个圣诞病人？意外之言，各人自去揣测。

我现在管的住院病人，大部分是新冠。今天送了两个人出院。现在新冠病人只要能脱离氧气供应，或者，需氧量不高于每分钟3立升，就具备了送出院的基本条件。这两个都是八十多岁人，出现症状已经超过两周，检测新冠PCR仍然阳性。这两个病人的家属，全部都已经感染发病，或轻或重，都已经完全恢复，应该有了免疫力。

在ICU的一个病人，上周从SNF 收入院后不久心肺功能衰竭，卒死，急救队伍到场后穿戴PPE又花了时间，没有脉博时间长达29分钟。心跳恢复后转入急诊，进入人工低温状态，复温后仍然没有意识反应，瞳孔对光反射迟钝，血压稳不住，氧分压 100% ， PEEP18 ，家属终于同意DNR状态，估计活不过这个圣诞节。

好多人没有能够活到这个圣诞节。上周一，那家SNF一下检出11个新冠病人那一天，送了两个人去急诊室，两个人都在一天之内去世，她们都是DNR状态，都是我照看了十几年的病人。一个病人这个月初看她时，像往常一样，坐在轮椅上，满院游荡。听诊时，发现她心律不齐，脉搏短拙，做了一个心电图，证实是心房纤颤。这个老太太经常摔跤，犹豫要不要上抗凝治疗。那天看她时，啫睡，新冠快速检测阳性，又怕是脑血管意外，送去急诊室，已经白肺，但没有料到那么快过世。

另一个老太太93岁高龄，三个多月前，曾经因为尿路感染，败血症，感染性休克，入院治疗。感染控制以后，吞咽功能始终不能恢复。这样的情况，在欧洲是医生说了算，大概是安抚治疗。但在美国，是病人和家属有决定权。病人多年痴呆， 5 个女儿意见分歧。四个说应该遵循老人在痴呆前表达的愿望，不装胃管。但另一个抢先办理了法律文件，她是唯一的法定决策人，要求装胃管。正在这期间，发现病人的血小板在一周之内下降超过一半，而且全身四肢浮肿，利尿剂也不反应，已经恢复到平常水平的意识状态又再次变化，怀疑是 HIT ，肝素诱发血小板减少症。想到这，觉得这老太太没救了，要了紧急双下肢多普勒超声，果然发现双下肢静脉全部血栓形成，立即把病人转入 ICU ，静脉点滴 Argatroban，病情好转后转口服。住院 6周后，病人完全恢复，装了胃饲管，送回 SNF。这个月初，护士报告病人呕吐一次，一直功能良好的胃饲开始有胃高残留量。给镇吐药后又好了。病人送急诊室是因为发现体温过低，神志不清。当时新冠快速测试阴性，但在 ER 测试 PCR 阳性，双肺肺炎。这次，病人的女儿同意维持DNR 不抢救状态， 这个病人抗过了多少感染休克，抗过了HIT，没有抗过新冠。

圣诞前夜被叫回急诊室收一个重症新冠病人入院。到了医院，却说医院床位全满，要转院去一个我沒有处方权的医院。我有处方权的两家医院全满了，每收一个病人，急诊科医生先要决定病人是否稳定，稳定的转院，极不稳定，转诊有危险的才收入院。而我们这儿还不算最糟的，南加地区所有ICU床全满，床位极度紧张，救护车在急诊科外排长队，出院一个病人才能收下一个人。

这就是2020年的圣诞节。多灾多难的2020年还剩一周。

圣诞无端忆成都，萨斯未了已秃头。

英伦惊爆新变种，白金不是黄鹤楼。

往事尚需尘封住，新冠急待消灾咒。

期盼二月加州雨，春水锦江好泛舟。

截止12月26日下午3点，美国新冠确诊总人数为1926万7992人，死亡人数为33万7695人。今日确诊人数18万2850人。

作者简介：张文刚, 医学博士1978至1985重庆医学院医疗系学习，硕士。1985-1988四川医学院附属医院讲师，1988-1996年美国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博后，助理研究员。1996-1999年美国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医学中心内科住院医师。1999年至今美国加州行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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